Part V : THE KEY
在寒冷的雪夜裏,我維持著彎身謙卑的動作直到那群凶惡的惡魔離去為止。
我關緊大門,將風雪隔離在外面,然後吹息掛在門邊的油燈,提著它摸黑回到樓上,就連這麼點油燈也不能浪費了,我們已經沒有錢了。
少爺的書房還亮著燈,裡面傳出爭執聲,是少爺和南茜小姐,噢,現在該稱為少夫人了。我靜靜的站在門外,聽著裡面東西被掃落的聲音,少爺的怒吼,以及最後少夫人的啜泣聲。
少爺煩躁的出了書房,看了一眼在門邊的我,好像想說點什麼,我垂首依附順從的模樣,但少爺最後什麼也沒說的回了房間。
我靜靜的走進書房哩,少夫人還在哭,我遞給她紙巾,然後開始收拾被少爺弄亂的書房。我無法安慰少夫人,因為我清楚的聽見少爺的咆嘯:妳到底愛我什麼!
南茜小姐的家族遇上了危機,那個時候少爺毫不猶豫的拿出了大筆的金錢援助他們,南茜小姐因此而愛上了少爺,但我知道並不是這樣的,少爺也知道。
南茜小姐的愛像是一種盲從,令人喘不過氣。總是不停的重覆著我愛你,少爺只要出門回來,便神經兮兮的質問著去了哪裡、見了什麼人、做了什麼。
每當少爺無法忍受的問南茜小姐到底為什麼愛他時,少夫人總是露出一臉茫然然後嘴裡喃喃的重複我愛你。那時候我們便知道,南茜小姐並不是真的愛上了少爺,只是被什麼給蠱惑住了……
李珦
雖然為了南茜小姐的家族而讓我們失去了不少資產,但是家族開始衰敗並不是這個原因。
李珦的幫助讓我們得到了一切,我以為這是我們邁向一切美好的開始,確不知這才是通往深淵的道路。我們有了錢,開始與那些上流人士、大官相識,少爺墮落了,沉迷於那些紙醉金靡、奢侈浪費。
跟著他那些富家朋友一同出去,大肆揮霍不務正業。然後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,少爺染上了鴉片,罌粟的汁液像看不見的黑色藤蔓,緊緊的纏繞住少爺,然後逐漸的侵蝕我們的家,少爺離不開鴉片,金錢像流水一般的逝去,漸漸的,我們的負債越來越多,長期不理會的家業也早已衰敗變賣了,如今我們只剩下一間小小的煙酒店支撐著生活。
少夫人還在噎噎的哭泣,我突然覺得有些煩悶,一批又一批的流氓前來找債、少夫人和少爺吵架的畫面、少爺因為得不到鴉片而瘋狂的模樣,我深吸一口氣,從書房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個小錦盒,然後丟下少夫人一人在書房,我走到客廳,少爺在窗邊看著飄落的雪花,陰罹的臉龐上有著鴉片侵蝕的他色彩,厚重的黑眼圈、凹陷的雙頰,就連那雙眼也變的混濁。
「少爺,再打開門吧!」我攤開手心捧著小錦盒,盒子裡撲著紅色絨墊,中心躺著的是那把帶給我們繁榮與衰敗的鑰匙。
「他們說了,能開四次門,一定能夠得到幫助的。」我滿懷希望的告訴少爺,刻意忽略的當初李珦所說得,只能幫助三次。
喀一聲,門就被打開了,我開始感到不安,一樣的長廊,看起來卻讓人感到恐懼,天是一片漆黑,不時颳過寒風,花園裡的草木也顯得有些蕭瑟,沙沙的樹葉聲像竊竊私語又像詭異的哭泣,搖晃的樹枝像鬼影一般的朝我們招著手。
我和少爺沒有再多停留,快步的走到盡頭推開門,李珦不在裡頭。只有兩隻黑貓軀捲在暖爐前,被我們的開門聲驚動到,嗖的一聲竄走。
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我跟少爺有些不知所措,正當我猶豫著是否要去尋人時,紗簾後傳來窸嗖的聲音,然後李珦先簾而入,也許是深夜被打擾了,李珦的臉色並不好看,但還是和氣的請我們坐下。
我這才發現,李珦的衣著並不整齊,絲質的睡衣暢露著他白皙卻精實的胸膛,看起來只是隨意的穿披在身上,我眼尖的發現他鎖骨邊的一點紅痕。
少爺想必也發現了,他垂著腦袋有些支吾。
「李先生,我們、我希望你能再給我們一次幫助。」少爺像是鼓足了勇氣說出口。
李珦看著我們,然後發出一聲讓人不舒服的笑聲「我很抱歉,親愛的小少爺,我想我們曾有過約定的,我們只會幫助你三次,而你也向我們求助過三次了。」
「不、不該是這樣的,你沒有幫助我們!根本沒有!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我得努力得來的!」少爺對李珦咆嘯。
「沒有嘛?你以為,是誰讓約翰‧史崔克的事跡敗露的?你以為,是誰替你關說好那些大官接受你的奉給?你以為,是誰讓南茜小姐愛上你的?阿…她想必是非常的愛你到無法自拔無法控制吧…」李珦吃吃的笑了起來,我從背脊開始竄起寒意,刺骨的讓我打顫。
少爺啞口無言,張了嘴蠕動了一下,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,少爺露出痛苦絕望的神情,悲哀的蹲下身然後跪在地上拉扯著自己的頭髮,就向是失去了母親的孩子一樣。
「求求你…幫幫我們吧,李先生,我求求你……」我在少爺身旁緊緊的摟住他,抬頭向那個美麗卻冰冷的男人求情。
「幫助?我沒辦法再給你們多餘的幫助,阿…不過……若是你們能把從我這裡得到的東西都還來的話……」李珦看著我若有所思的說了,但是他的話才到一半就被打斷了,因為另一個人從紗簾後走了出來。
是那個在花園中修剪枝枒的俊美男人,但是他看起來和之前完全不一樣,浴衣鬆散的穿在身上,腰帶根本沒有系上,行走間露出光潔的腿和滿身的吻痕,那男人的眼神迷濛,身上還帶著強烈的情慾潮紅,他從紗簾後走出,看也不看我們一眼的走向李珦。
李珦笑著站起身,那男人走到李珦面前,伸手攬住他的項頸然後緊貼上去,頭輕輕得靠在李珦的頸肩上,男人貼著他雙腿輕輕的磨著李珦,充滿了情慾。
「珦……我還要……」男人用ㄧ種低啞惑人的聲音說著。
李珦抱住那男人轉身將他抱上沙發上躺著,充滿溺愛的吻著那男人的唇和眼臉「好,我的主人,我會給你的,但我得先處理他們,對嘛?」
「我說了,我不能給你們更多的幫助,但是,我可以收回來,曾經給予你們的,當然,若是收回來了,你們的那些負債、就連你家少爺的毒癮,都可以一併消除喔……」李珦坐在沙發上將那男人摟在懷裡,親暱的吻著,那對雙胞胎不知何時拿著毛毯走了出來,蓋在那男人身上,將他整個人嚴實的蓋住只露出頭。
「都給你…全部都還給你、我不要那些金錢堆砌的權利、我不要那些帶來爭奪的遺產、我不要、我不要南茜那虛假的愛……南茜、南茜、南茜……我愛你阿……」少爺瘋狂的抬起頭大喊然後又像個孩子般的哭泣嗚噎。
李珦抬頭看了我們ㄧ眼「可以,這些我都能收回來,但是,你好像忘了……你已經失去了權利那些遺產也早已敗光了,剩下的,只有南茜小姐那盲目的愛意。」空氣像突然凝滯一般,我們說不出反駁的話,因為都是事實,李珦像知道我們的窘境ㄧ樣,笑了下又開口「不過,你們還是有可以替代的東西的…」
「不管你要甚麼都可以!我都不要了!我甚麼都不要了,給你!都給你!!!」少爺歇斯底里的大吼
李珦沒有再看我們,他低下頭看著懷裡的男人「主人,你說呢?」
我這才發現一絲不對勁,我們一直以為李珦就是那主宰一切的人,可是他卻叫另ㄧ人主人,這無一不顯示著也許我們一開始就在另一人的手中被掌控著,就像棋盤上的西洋棋一樣,被人掌控著前進,我們的一切悲慘不幸,都是那個人一手策劃的。
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,只見李珦懷中的男人冷淡的朝我們一撇「那麼,就收下吧。」
收下什麼?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!!」
我被少爺大力的推開,跌坐在一旁,我驚恐的看著,少爺不復之前委靡的模樣,雖然依舊跪在地上,但整個人痛苦的直起上半身,雙手緊抓著腦袋痛苦淒厲的吶喊,雙眼受到刺激的瞪大劇烈
顫動,少爺因鴉片而變的蠟黃的肌膚泛出不自然的青白,然後像水波一般的浮現詭異的紋路,紋路像浪花一般波動然後越來越清晰突出、爬遍少爺全身。
最後少爺已一種痛苦的姿態,手只抓著臉龐雙眼瞪大溢出淚水,紋路已穿出肌膚爬遍全身,凝固在這一畫面,是樹,少爺被變成了一顆樹,我突然明白,外頭的那些草木,原本全都是人類。
我驚恐的發不出聲音,全身克制不住的顫抖,直到李珦走到了少爺身邊「看起來是不錯的樹苗,你們兩個,把他搬出去吧。」一男一女雙胞胎竄出,準備合力搬動少爺。
我像是突然清醒一般,一躍而起跌跌撞撞的狂奔出去,跑過長廊把那一切拋在身後,就在我抓住離開的門把時,李珦卻不知何時貼到了我的身後。
「這把鑰匙,可以打開門兩次,打開門吧。」
一把鑰匙沉甸甸的落入我的口袋裡。